凯尔希比她矮一些。 走路的速度慢些。话语的温度低些。 歌蕾蒂娅跟在她的身侧,听凯尔希反复说起那些古老的故事。劝诫,警告,教诲。她们并没有相识很久,但凯尔希展现给她看的所有,已经足以证明她的强大。 “强大”?歌蕾蒂娅停下了脚步。她见识过很多种力量的形式,其中最直白的,无疑正是她悬挂在身后的长槊。她不禁回忆起阿戈尔的景色,回忆起那些足以填满海洋的舰队,战士们的目光能烧穿阳光都无法照耀到的深海,恢弘的科学院传来知识的响动—— 最后,她不可避免地、滑稽地、可悲地想起了她的母亲。 “强大”。 歌蕾蒂娅停下了古怪的联想。但那个身影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。直至凯尔希主动选择了沉默,她一言不发,礼貌地等待着歌蕾蒂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。歌蕾蒂娅看向眼前神秘莫测的医生,她自嘲似的笑了两声。 “继续吧,医生。我无意打断你。” “你似乎有心事。原谅我冒昧,可我不能对一位心不在焉的执政官继续刚才的话题。”凯尔希顿了顿,“关于海嗣起源的话题。” 歌蕾蒂娅突然笑了。她记起很久以前,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,她的母亲是如何对她交代那寥寥几句的......“任务”。她那时会去观察自己的神色吗? 为了打消凯尔希的疑虑,歌蕾蒂娅重新迈开步伐。 对母亲的情感。在陆地上生活了一段时间后,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那种情感——那绝非单纯的血脉联系,那其中有着更复杂的色彩,就像风在穹顶上卷起的珊瑚色漩涡。 潜意识里,歌蕾蒂娅觉得自己早就逃离那个漩涡很久很久了。她确实很久没想起过这些矫情的画面,直至今日。憧憬?仰慕?尊敬?惧怕?还是埋怨和厌恶?这不重要。重要的是她是否从未摆脱,她只是学会了不再逆流而上,顺应浪潮的时候,自己是不会移动的——只当景色在眼前掠过罢了。 唉,阿戈尔啊。 性格,行事作风,或者说,“人性”。她的一切都是被阿戈尔塑造的,确切地说,被她的家庭塑造的。歌蕾蒂娅恍惚间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,作为执政官,作为深海猎人,一路以来秉承大义而战的人,似乎并不能很好地找到那些大义的确切原点。 “执政官女士。你是否需要休息?” “歌蕾蒂娅。请直呼我的名字吧。” 凯尔希沉默地点了点头。二人目光相交。 “你在寻找你的同伴。寻找解救你国家的办法。” “是的。” “你需要新的同伴。” “是的。” “我们可以达成共识。但或许,你需要寻找的不止是那些。” 歌蕾蒂娅将惊讶压在心底。她一向能把自己的想法藏得很好。哪怕在以最严苛残酷的态度面对那个最让她讨厌的——自己——的时候,她也不曾把想法摆在脸上。 凯尔希的目光依旧冰冷。但出乎意料地,歌蕾蒂娅并没有丝毫感觉,眼前的女性在漠视自己。 “好吧。医生,你讲完了你的故事,该让我谈一谈阿戈尔的现状......以及总战争设计师的计划。” “凯尔希。” “好,凯尔希。”歌蕾蒂娅看向海洋的方向,“让我们从一位母亲谈起。”